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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观辉还是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睡的是1号床位。 他经常在床上练俯卧撑，拉力器也拉得铿锵有力。他的前桌，是个长腿美女，老是看他们聊得有来有去，笑开了花，舍友们愤恨难当，总是说1号怎么怎么了，1号又怎么怎么了。莫名其妙的，1号成了长腿美女的代号。 小不点肯定不理会1号舆情，他每天端端正正地量好一罐米，哀叹一声，再加一点，感觉总是饿啊。 他端端正正地站在门框，用笔划下身高线，看看不甚满意，抱着篮球冲到楼下。其实，那一年内，小不点蹿了二十几公分，从人见人爱的小瓶可乐，突然之间长成了大罐可乐。只是脸上稚气未消，笑容还是羞涩，数学好得厉害，一串一串数字写得工工整整。 阿满对着镜子，认真打理头发，把眉梢上的那一小撮，轻轻地往上撩。他的眯眯眼，总像没睡醒，如果知道多年后的韩风单眼皮也吃香，他就不用那么纠结了。他会那么认真地端详自己的衣着，在意那一撮头发，追求打球动作的帅气，应该是内心里有个自己已经觉醒，希望更好，好到女孩会看他一眼。 华弟总是淡淡地笑着，早起跑步，熬夜复习，真是个好学生。只是眼神里有很多问号，太多问题还没有答案。他早早地有了白头发，可能无暇为此烦恼。如果知道多年以后，帅气的观辉会成了光头，彪悍的老宏会接近光头，他真的不用烦恼。当然，如果能知道多年以后，他的问号根本没必要那么多，该吃吃，该睡睡，只是，人生没有如果啊。 人生如泡尿。据说是再旺的诗，我怀疑是羊头栽赃。再旺认真实诚，不带这么开玩笑的。能写写诗也挺好，只是那时，诗和远方对我们来说，都遥不可及。人生如泡尿，这种嬉皮笑脸，貌似羊头的调调。再旺和华弟离家近，周末基本回家，带一大罐咸菜萝卜干，够一星期伙食。这就是我们的粮食，不值得歌颂，也不应该唾弃。我们从不挑食，都是乖孩子。 顾问是理科班的，莫名其妙地插到我们宿舍，得了顾问这一德高望重的江湖名号。我怀疑宿舍里笑啊哭啊，那么多的梗，对他来说，都是不可理喻的，就像我无法理解他的物理原理一样，又或者青春的喧哗与骚动，并不分文科理科。 贵福沉默如谜，即使是高潮迭起的卧谈会，也只是偶尔听到他躲在被窝里的一两声窃笑。福哥对历史的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再偏门的问题，他都知道答案，好像上下五千年，都储存在他的脑子里。他的窃笑，并没有让他回到群众中间，反倒是像在俯视我们，我们再多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都在他的窃笑中现形。 老宏和我都睡上铺，头顶着头，我们之间的床架上，点着一根蜡烛，我们躺在床上假装看书。我躲在被窝，冻得要死，用皮带把脚那头的被子束起来，防止漏风。老宏身体壮硕，1.5的眼睛，永远的班干部，好像在偷偷喜欢某个女生，但打死也不会说出来。他爱笑话别人的情感生活，可那时谁真的有情感生活呢？ 马骚当然是被批判对象，谁叫他的座位在女同学包围圈中，居然很受女生欢迎，居然还不帅。马骚为身高体重和头发覆盖率偏低忧愁过，也为尼采叔本华烦恼过，但从来不为自己莫名其妙被叫马骚痛苦过，即使女生也这么叫。他总说自己博爱，兴高采烈地给女生取些可爱的外号，念叨念叨吴妈的脚有点大、洪哥我们动手吧，然后躲在宿舍的角落，无声无息地做着春秋大梦。 浓眉大眼的老模，全身都是正能量，放到现在，就是天生暖男一枚。老模从来叫鲁迅“迅哥儿”，对那雪正下得紧的“紧”字，佩服得要死。虽然有着浓重的伦敦郊区口音，但是读起英语来，依然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那次几个舍友喝“小角楼”，老模一直说自己没醉真的没醉，顺利地摸到了上铺，半夜，还是顺利地滚落下来，又顺利地再摸回上铺。第二天，他还去帮观辉劈柴火，据说老觉得额头有点痛，但不知道痛从何来，怀疑自己中了邪。 掐指一算，301宿舍的12个人，还有一个兄弟我记不清是哪位，是那个脸色白皙的强兄，还是那个老是哀叹人生何必的主任？抑或那个老是出没在301的羊头，其实就是舍友一个。 居然忘了他是谁。 我们， 就像奔涌向前的小溪，一朵浪花与另一朵浪花，相遇，然后匆匆向前，再也想不起。 羊头发了个照片，说301要拆了。很意外，它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其实，那些高中往事，都和别人的没什么差别，那些山城少年，也和别人没什么差别，甚至那个中学时代，和后来的后来也没什么差别。 只不过，我们这些浪花，涌动在那时，哗哗作响，哗哗向前。 太快了，太快了，来不及回望，那似是而非的从前，那些擦肩而过的浪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