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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那一条小河 文／徐炳书 从东平古镇出发，沿着崎岖的公路盘旋而上，翻过几座不高的不矮的山峰，又从山道划出的隘口蜿蜒直下，朝着村口望去，你会觉得一下豁然开朗，那里青山环绕，田间平旷，屋舍俨然，溪水潺潺，翠竹葱葱，杉树郁郁，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徜若有一二排绿柳成行，三五方池塘映衬，七八片桃园点缀，便近乎桃花源了。 高山因水而有灵气，山乡因水而平添了生机。故乡那条小河从山村静静流过数百年，试想，这偏僻的山村，假如没有这条河的装点和滋养，该有多么的枯燥与寂寞。故乡依山傍水，人们习惯于依水而世代居住，无怨无悔，不离不弃。河水清澈透明，日夜相守清唱，娴静如淑女，不兴波澜。无论何时，只要你心平气和侧耳聆听，水响山歌，声声流淌于耳，浸过心脾，弥漫心田，万念放下，平静如洗。然而，她却名不经传，甚至没有真实的名字。因其渺小，小得没有文人骚客临水际会的激扬文字。因其平凡，更没有仁人志士中流击水的酣畅抒怀。她跟这里的山民一样，不张扬，不自卑，不忧郁，总是日夜不停地流淌着，以潋滟的波光，灵动的清响，把生命坚守，把岁月承载，把思绪牵引，把记忆珍藏。 记忆里的那条小河，没有诗人笔下桨声灯影的河流漂亮迷人，没有世界上大江大河那样磅礴的气势，但我依然要用母亲河的名字庄重地呼唤她，因为她在故乡方圆几里是唯一的一条河，没有真实的名字并不重要，因为名字只不过代表一种符号。故乡那一条河，她从村庄由东蜿蜒着一直绕向西，不卑不亢，一路徜徉，一路流淌，近瞧象条飘逸的绸带缓缓舞动，远眺仿佛摆动的鱼尾，细想一如流动的血脉，充满一种生命灵动的美。小河一路吟唱，一路绵缠于田间旷野，土墙黑瓦，房舍小桥，直至渐渐没入深山峡谷远处。小河河面并不宽，时深时浅，水流时缓时急，水缓时平静得如一面镜子，映着一片蓝天，漾着波光粼粼，屋影树影云影人影相互交织，勾靳一幅人间幻境。小河水清见底，依浠可见光滑的石头、青白河石，金黄的河沙，嫩绿的水草，常会有成群的小鱼迎着水流摆着尾鱼，小孩站在岸边对着河里的世界直发愣。 一声惊雷，把村庄从裹得紧紧的冬天里唤醒，淅沥的春雨下个不停，涨满了小河，小河突然奔腾起来，跟着雨滴也灵动起来，熙和的春风轻拂着岸边的几株小柳，把睡梦中的柳条唤成鹅黄，于是在不经意中缀满了枝头。小河舒展细腰，和着春的韵律袅娜地舞动，十足的大地舞者的形象，轻舒广袖，翩翩弄舞、窈窕俊俏，轻轻盈盈，绕过村庄，淌过田野，一路荡漾，自东向西，从村头到村尾，从白天到黑夜，从跟前到远方，舞过河边每户人家，顾盼生姿，如画如诗。伴着哗啦啦的水声，一路轻歌慢舞，从窗口飘进屋里，从屋檐滑落枕边，在耳边萦绕，在心中悠扬，如缕如丝，浸入在温馨驿动的梦乡。春天的小河，充满恬静，充满妩媚，充满生机。 稻花香里，蛙声听取一片。夏，如期而至。小河顿时生动起来，鲜活起来，清澈起来，此时的小河通体的透明，靠近村庄的河堤平坦可行人，往来者络绎不绝，行色匆忙，河边砌上平整光滑的青石板，河底有的地方被村里人刻意地挖深许多，供村里人挑水淘米洗菜洗衣。常见水的上头是村里人肩挑水桶、扁担不离肩，两只水桶左右开弓，用手轻轻一翻，于是水桶灌满了清甜的河水，身后留下清晰两道湿湿的水痕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水尾之处，村里的女人们蹲在青石板上搓洗衣服，清朗的笑声与棒槌敲击声起起落落，自然而流畅。头尾之间留下一个大的空隙，便是村里人洗菜的地方，常有鱼儿翔于浅底，偶尔耐不住寂寞，跳出水面又迅速潜入河底。游在水面上的鸭儿、鹅儿漫不经心中趁人不备，伸长脖子冷不防抢食一两片菜叶，惹得人们击水吆喝，不气不愤。有几个村童坐在河边石板上，把脚伸进河里不声不响，任凭细细的河沙悄悄地从脚背滑过，趁人不备，玩皮的双脚有节奏来回地搅动，顿时，河水变得浑浊起来，被大人一瞪眼，不好意思傻笑一下，装着若无其事，然后，低头静静地看着那浑浊的一团水，转眼间又恢复了平静，变得澄澈透明，一切原始的美丽轻轻从指间脚尖滑过，不留一点痕迹。会游泳凫水的孩子，寻找一切借口，午饭后就早早溜出家门，来到村尾木桥边的拦河坝下，把身边的东西一扔，赤裸着身体，仰着头，张开双臂欲飞似的，一个猛地扎进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水声笑声闹声此起彼伏，自由而奔放。 小河的夏夜，蛙鸣虫唧，月亮从山那边升腾起来，河面泛着薄薄朦胧的光，偶尔有村民踏着月色而归，打破村庄小巷夜的沉静。坐在桥头纳凉的孩子探出头来深情地望着河里倒映的月儿，顺手拣一块小石子扔进河里，扑通一声，惊动了水中的月亮，波光一圈一圈地漾开。淡淡的如轻纱的云雾，总是在这个时候，月光从河柳枝叶间飘悠出来，洒下斑驳的影，不时，有数点萤火虫在夜间闪动，如流星点点，晚风轻轻吹拂，伴着流水送来阵阵清凉。夏日的小河，欢快中是那么的静谧，充满遐思，总是让山村的梦飞翔。 从小离开家人，走出了大山，离开了故土，再也很少听到故乡那条河流水的铮铮淙淙的天簌美音了，伴着时光长大，而今步过了不惑之界，但仍每每梦回故乡，在梦里常能听到故乡的那条小河潺潺低吟，淙淙高歌，在耳际，在心头萦绕，使我在这纷扰的世界忘却了胡思乱想，忘却了忘念纷飞和噪音的烦恼。家乡的那条小河，令我思念的小河，飘得愈远，对家乡小河的思念就愈深。 2016年4月作于政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