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年，友人都会从老家给我带来刚采摘的清明茶，我会迫不及待打开闻闻，缕缕清香，沁人心脾，淡淡的乡愁油然而生。 以前没有喝茶的习惯，光阴荏苒，随着年龄的增大，以及受周围爱喝茶朋友的影响，近年来，泡茶喝茶，成为一种时尚，渐渐也居然喜欢上喝茶。“茶”字拆开是人在草木间，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茶，吸收了天地之灵气于一身，最是亲近自然，深合天地大道。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说：柴米油盐酱醋茶。茶，在人们的生活之中足见其重要。茶像一根根悄无声息的血管流进了千家万户，茶的本性是冷静的、思索的、理智的，人们在一叶一芽当中看到了希望，体会到当下的宁静，而茶香则会把人们的思绪引向空灵的悠远。茶，充满自然的美，修心的美。它性清，色秀，味淡，德厚，故有三杯，七碗之故。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人生一种“清福”。不一般的人，懂茶会喝茶，也有好茶喝；一般般的人，即不会喝茶，也无好茶喝。我是后者。“茶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喝茶之味，要用心灵去悟道最难。家乡生产各种茶，有红茶、绿茶，青茶、白茶、茉莉花茶等，茶不同，茶韵和茶味就不同。平常我们喝的最多的是绿茶和白茶，偶尔也喝些红茶、乌龙茶之类的。我和妻子在家最喜欢喝高山云雾茶，她有一种矜持的冷美。下班回家，看电视、看书、看报、玩游戏、玩微信闲暇之余，取来透明奶杯，用滚烫开水冲一杯云雾茶，看袅袅上升的水汽，升腾起的依然是脉脉的云雾，茶叶半梦半醒在杯中沉浮飘逸，任氤氲茶香扑鼻，醉意朦胧，伴有几分欣喜几分忧愁几分超然。有时我常常在想，假如生活当中没有了茶香的陪伴，又将会是何种光景，不知不觉让人陷入沉思。 手执一杯清茶，品尝人生况味。人淡如茶，心素如简。读初高中的时候，经常吃在干爸家，干爸如果健在，该是耄耋之年，他个头瘦小，颧骨突兀，下巴微尖，背驼得厉害，除了吃饭，烟不离手，茶不离口。到干爸家里，经常会见他用一个黑色带柄的瓷罐煮茶，他口里一边叼着烟筒，一边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将瓷罐伸进黑乎乎的柴灶里，等罐里的水烧开了，然后倒进蘸满乌黑茶碱的牙杯里，一瓷罐茶反复煮，茶水可供他喝一天，据他说，这样煮出的茶，茶香地道，味道纯正，解渴消暑，化痰利尿，还能养生，当时的我只是半信半疑。我曾经想试图喝他煮的茶，但他不同意，说这种茶小鬼不能喝，到底为什么，他总是笑而不答。干爸什么酸甜苦辣都吃过，但他很开朗，从不说他过往的事情，多年后无疾而终，那个几乎伴随着他大半辈子煮茶用的黑色的瓷罐，他老人家去世后也不知道飞到哪儿里去了，可能是随他的一些遗物烧了去了。然而，干爸那叼着烟猫着腰总是默默地在柴火灶边煮茶的情形仍记忆犹新。 人若浮茶，我们何尝不是一撮生命的清茶呢？想起从前，自从父母给了我们的躯身，第一声啼哭就像一枚茶叶落在穷乡僻壤的地方，注定要去面对许多风雨人生，苦辣酸甜。我们吸允母亲乳汁长大，在泥巴里摸爬滚打，在农村接受最低层次的教育，花去比城市人十倍甚至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些年来坎坷人生的体味，我仿佛是在吃茶：孩提时代的稚气未脱，求学路上的困顿迷茫，初涉社会的无助无奈，求职谋身的辗转反侧，一路踉踉跄跄的不易，想来无不苦味缠身；幸有贵人相帮，邂逅爱情，没有浪漫，也算精彩；没有大富大贵的命，一介平民之身，为人坦坦荡荡，日子顺风顺水，生活实实在在；如今,虽然头上没有足以向人炫耀的光环，早生华发，两鬓斑白，但没有虚度光阴，对得起良知。回首来时道路的磕磕绊绊，有起伏，有坎坷，有伤痛，有辛酸，只是过眼云烟，放眼未来旅途，忽然觉得，此时刚好，虽少了点生命的激情，却多了一些内心的恬淡，恰似人生那道茶，淡淡的，如缕如风，云淡风轻，仿佛飘荡在水中的茶叶浮浮沉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喜欢三毛说的人生如三道茶：第一道，苦如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如微风。说得多好，读茶如读人生。茶，它具有独特的韵味和魅力，看绿芽翠叶舒展浮沉，馥郁的香气缓缓弥散袅袅升腾。第一道，茶苦如生命，初尝涩涩的，有点苦；第二道，茶香如爱情，在尝清香浅浅的，有点甜；第三道，茶淡如清风，淡淡的，是萦绕在舌间的那份似有还无的回味无穷的韵味。我心若茶，空灵而淡远。 一片茶叶，看似细小，无足轻重，当它一旦与清水交融，释放出缕缕茶香，它可以平复焦躁不安的心情，在一叶一芽中让人看到了希望，心灵得到慰藉。有一则吃茶的故事，给我启发很大。一个屡屡受挫失意的年轻人在寺庙里遇到一名老僧，心情很沮丧地说：“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是苟且，有何用呢？”老僧听而未答，叫一小僧提一壶温水来，老僧抓一把茶叶置于杯中，用水沏一杯，递给年轻人吃，年轻人吃一口，摇头对着老僧说：“这是什么茶，没一点味道。”老僧笑而不答，又叫小僧烧一壶开水送来，起身又取了一个杯子，撮一把新茶放进杯里，冲入沸水，茶叶随热水一下就活跃起来，缕缕茶香顿时弥漫开来，沁得满屋的生香，年轻人迫不及待连吃几口，略有所思地微笑。老僧告诉年轻人，用水不同，用水的温度不同，茶叶沉浮不同，茶味自然迥异。温水泡的的茶，茶叶浮在水之上，没有沉浮，香味寡淡；而用沸水沏的茶，经过一次次沉沉浮浮，深蕴的清香才得以释放。人生何尝不是一撮茶，生命就好比一壶温水或沸水，茶叶因沸水才释放清香，而生命，只有经过一次次历练，才能焕发出青春的活力，散发出脉脉幽香。年轻人吃了茶，笑了，释然。的确，吃茶看似一冲一喝那么简单，其实却有蕴含着很深的人生哲理。 喝茶常有两个动作：拿起和放下。而人生，看来纷纭繁杂的一切，其实何尝不是这样，凡事要学会拿得起和放得下，对于有些事不必太纠结，对于有些人不必太计较，看破些，看淡些，像喝茶一样，不过拿起来和放下去罢了。一杯茶，静了，可以胜似闲庭，去留无意，宠辱不惊，平息了是物喜己悲；一杯茶，酽了，可以消除疲惫，驱逐寂寞，抚慰孤独，滋润了是心灵；一杯茶，清了，可以挣脱羁绊，放飞生命，翱翔天宇，使生活不沉于僵化；一杯茶，明了，可以趋避纷扰，凝神聚气，淡定从容，使人生不迷失方向。沏一壶茶，留住清香，留住青春，留住自己，留住本真，在手里在心间。（徐炳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