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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大年

2017-02-24 16:28:23 范祖辉来源: 个人原创  责任编辑: 游少衡  
    又是一年年底,我不由得想起童年时故乡护田的大年来,那是一个至今让我无比向往的大年。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几个儿时的伙伴早就相约好大年一早就去各家各户捡鞭炮。那一晚的前几个小时我几乎睡意了无,只眼睁睁的盼着早一点天亮,盼着第一户人家的鞭炮快响,就这样微笑着、憧憬着、亢奋着,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被震天响的炮竹惊醒,早已是不知第几户人家燃起的炮竹了,极远的,又似乎极近的。满怀懊恼的一咕噜的爬起来,匆忙的穿上母亲放在枕边的新衣服---新衣的一边口袋里是满满的瓜子花生,另一边口袋是用红纸包好的崭新的五角红包,心里说不出的兴奋---也不管父亲正在点香礼拜,开了门就急奔出去。
    “大地主”的家似乎是大户人家,里面住着十几户的人,离我家又近,我第一个就往那里跑,还没到,一连串的鞭炮声就此起彼伏的响起,催得我的脚步乱了套。等到我摸着黑跌跌撞撞的跑到硝烟弥漫的那户人家门口,昨晚约好的几个伙伴---洪子、定子、盛子、旺子、冬子……却早已在地上乱摸一团了。我一无所获,只好匆忙的奔到第二家,那家的“五挂头”鞭炮刚扔出门口,就被我一脚踩住,捡起就往口袋里塞,结果鞭炮在口袋里“乓乓乒乓”的炸响,真是“炮竹共瓜子齐飞,花生与硝烟同舞”,再一模口袋,崭新的衣服口袋早被炸了好几个窟窿。
    等到天亮我们一个个都满载而归,于是带着我们的胜利品到村头樟树下燃放---那里到处是一坨坨的牛粪,成了我们最佳的演习场地,我们把鞭炮插在牛粪里点燃,“砰”的一声,牛粪四溅。有几次,定子的鞭炮引线太短,一点燃,人还没跑开就炸开了,弄得他满脸的牛粪。我们从中又找到了灵感,决定玩一些更刺激的。
    于是我提议去炸粪楻。那时的农村到处都是粪楻,用来积肥的。我们拣出几个威力无比的“双头炮”插在粪楻中,洪子在拐角的地方望风,一见有人来就给我们做手势,我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双头炮”点燃,结果……。可是当我准备炸第四个“双头炮”时,旺子忽然对我叫了声:“不好!别点!那是你爹”,可是晚了,我已点燃了引线,只听得一声巨响,炮声响处,我父亲已是淋淋漓漓的一声粪水了,在盛子的掩护下,我吓得没命的跑……
    经过这次教训,我们再也不敢玩这种“六亲不认”的危险游戏了。于是我们又一窝蜂的往车站方向跑,那里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了。我们那时故乡时兴“拿蔗”,通俗讲就是赌蔗。庄家把一捆甘蔗(一般是五至十根)竖着靠在墙边,旁边放一根尾部切一个上嘴唇样的缺口,以缺口下横线为甘蔗长度的上限。赌蔗的人站在远处目测甘蔗的中心点,看准中心点用指甲掐住,庄家用刀沿着指甲掐住的地方切断,两节甘蔗对比,以一分硬币的直径为正负值,两节甘蔗长度相等,就算赌家赢,这捆甘蔗就归赌蔗者;不相等,就算输,得付这捆甘蔗的钱。这本来都是大人的事,可是冬子年龄比我们大一点,胆子大,而且他口袋里好像也有几块钱,竟然跃跃欲试。结果他出奇的准,第一试就赢了。他大方的把赢来的甘蔗分给我们,我们边啃边聊,吃得直打饱嗝。
    到了下午,我们吃完午饭又往车站挤,那里似乎总有不断翻新的游戏吸引着大家。我们到了那里时,有一处地方人特别多,我们挤进去一看,原来是我们护田最会抓鱼的人在赌鱼,赌的规则是谁能拎着鱼鳍到家而不半途掉下的,这枚六斤左右的大鱼就归他。我赫然发现已换了一件半新不旧衣服的父亲在旁人的怂恿下欣然迎战,只见他捋起袖子,用手指紧紧抓住鱼鳍甩开大步就往家疾走。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我和赌鱼的紧张的走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我喊“抓紧”,赌鱼的就叫“快掉”,眼看着就要到家了,赌鱼的脸色铁青,嘴里不停的嚷嚷:“完了!完了!这下输了”,我却为父亲暗暗高兴。可是,剧情陡转,就在父亲前脚刚迈入门槛,那鱼却“哧溜”一声滑落在地,赌鱼的捧起鱼高兴的大叫:“赢了,我赢了!”父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可是没办法,愿赌服输。父亲嘴里嘟囔着:“都怪早上哪个顽皮的小孩炸了我一身粪便才这么倒霉”,我吓得捂住嘴不敢吭声。平常最爱跟父亲拌嘴的母亲这一次却出奇的大度,没有对父亲说一句责怪的话……
    晚上是我们孩子们玩得最开心的时刻了。我们把小四方桌架在火炉上,大家团座在火炉边一起打“争上游”。同时用铁丝绕成一个斗,在铁丝斗里放上几粒豆子,再放在火炉烤,一盘牌打完,豆子也烤熟了,大家急不可耐的把豆子往嘴里扔,滚烫的豆子在嘴巴里滋滋作响。
    打“争上游”也刺激,谁下游就扣分数,同时在扣分的名字下方画一个老鼠肚子,再扣分再画脚……,等到两只眼睛也点上,整只老鼠大功告成,这位老鼠老兄也就荣幸的成了输家,这时争上游的游戏也到此暂告一个段落。我们把事先剪好的白纸条一张一张的贴在输的人的鼻子上,然后继续玩。整个游戏几乎没有赢家,等到每个人鼻子上都贴满了白纸,“争上游”的游戏也结束了。父亲这时已把点心做好,大家伙开开心心的吃完了点心,相互约好明天的聚会,然后嘻嘻哈哈的作鸟兽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大年里经常发生的有趣的事都渐渐的离我们远去了,现在回想起来总是那么的遥远,品味起来又感到是那么的切近与温馨。可是品着品着,我的眼角却湿润了,到底想念起我那刚刚故去不久的老父亲了……  (范祖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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